一路秋色到村外

□肖勝林

　　又是一秋。

　　燕子開始集結。早上，電線上落滿了俊俏輕快的燕子。燕子排列在長長的電線上，抖翅，歪頭，抑或凝望前方。太陽升起來，升到村東頭那棵高大的梧桐樹上空。金黃的陽光灑在燕子身上，把燕子曬暖了，曬躁動了，它們開始頻繁地飛離電線，復又落下，幾次三番之后，它們像接受了命令，呼啦啦，一齊飛起來，飛過人家屋頂，飛出村子去。

　　第二日，天色薄明，電線上又落滿了燕子，只是不知，這些燕子還是不是昨天的燕子。

　　院門口的棗樹葉子黃了，稀疏了，棗兒紅紅的，滿了樹。熟透的棗子落下來，樹下散落一片紅。有收莊稼的車在棗樹邊停下，從車上跳下來黑紅臉蛋的大小伙子，他邊摘了棗子吃，邊贊嘆棗子的脆甜。院門口，圓滾滾的小花狗看他兩眼，復又趴下，懶得理他。

　　鄰家的柿子樹上掛滿了金黃的柿子，壓彎了樹枝，一大枝壓在墻上，累累的柿子便垂在墻壁上，伸手可及。

　　路邊有絲瓜架，絲瓜是帶棱的那種，俗稱棱瓜。絲瓜真能爬，滿了架，又攀上人家的墻，一直攀到屋頂。絲瓜一邊爬，一邊自由自在地開花、結瓜。秋意漸濃，絲瓜結到大盛，粗粗細細地掛在架上，鋪在屋頂的紅瓦上。

　　籬笆下是要種扁豆的。秋風送爽，扁豆爬滿了籬笆。扁豆葉子深綠茂密，扁豆花從葉子里挑出來，潔白中沁著淡紫，狀如蝶翅。滿架秋風扁豆花，扁豆花一邊開一邊落，有了小月牙般的紫色扁豆，輕巧可人。只等霜降，扁豆莢飽滿了，這時節(jié)，摘了扁豆，焯水，晾曬干了，雪落時節(jié)，可以拿來燜干扁豆。豬肉加一點兒，蔥蒜干辣椒加一點兒，燜出的干扁豆，是下酒的好肴。

　　籬笆上攀幾根牽?；ǎ瑺颗；ê捅舛购椭C生長，扁豆花是紫的，牽牛花呢，是藍汪汪的，能醉人眼。

　　莊稼成車地拉回來。拉回來，曬在路邊。先是紅紅的高粱，曬三五日，高粱還沒干透，玉米又攤在路邊。秋陽里，高粱通紅，玉米金黃，晃著人的眼睛，晃得人心里喜洋洋的。村里多了收購莊稼的，手里拿著喊話的喇叭。這邊喊著：“高粱，收高粱。”那邊響著：“玉米，收玉米。”聲音撞破秋陽下的安靜，整個村子熱鬧起來。不時有車子慢慢地開出村子，車上滿載了玉米高粱。

　　莊稼出手，換得錢來，便可以小酌兩杯。酒十元八元一瓶，酒肴可以是蛋炒絲瓜、肉絲嫩扁豆。淺醉里，人們忘卻了從種到收的勞累焦灼，臉上堆滿了知足的笑意。見了面，打招呼的聲音響亮喜悅。

　　秋高氣爽。我出門，順路走，燕子在集結，扁豆在開花，玉米高粱在曬太陽，這秋色啊，羈絆了我的眼睛。天空藍汪汪的，藍得要滴下水來。藍天上，三五簇白云陪我一起走出村子。

　　秋，安詳而殷實。